雕版印刷并非起源于中原?|华文好书

摘要:

为什么一本纯学术的研究作品,希望提请知识大众关注?我的问题本身隐含了答案。两点理由:一,学术研究应该是什么样子;二,学术研究的“立场”。将立场打上双引号,需要啰嗦几句,否则会引起歧义。

大约10年前,少为人知的阎宗临先生作品问世(广西师大版),他在序言中提到四个字“学术救国”(或“学术抗战”)——阎先生从欧洲返国时,正值还未成型的中国全面进入抗战。此前,接触过马克斯•韦伯学术研究的“价值无涉”(中立/value free),也读过上世纪早期中国学者规模进入“中西交通”研究领域的前因后果……有关西方学术霸权(西方中心主义视角)的议论和抱怨,几十年来更是不绝于耳。较近夸张的例子,是学术研究中的阴谋论,比如八年前甚嚣尘上的“货币战争”论。相信还有很多例子,牵扯学术研究的“立场”问题。

最近几年,学术界有股以立场为旨归的研究、叙述态势,背景并不复杂,但由隐渐显,已然造成学术生态严重的环境污染。学术研究非学术的立场先行,对研究活动本身的伤害,远远超过研究水平的不足。如果再无视其中政治因素与学术(利益)投机上下其手,任其蔓延,本已非常脆弱的学术研究领域,将临灭顶之灾,未必耸人听闻。当此时,辛德勇教授《中国印刷史研究》的出版,不啻对上述现象的当头棒喝。

 

雕版印刷并非起源于中原?

 

《中国印刷史研究》,辛德勇 著, 生活·读书·新知三联书店,2016.11

该项研究的一部分(唐人“模勒”元白诗并非雕版印刷),最早以论文形式发表于十年前;非常重要、极具论证想象力的第三部分(元代不存在铜活字印刷以及元代金属活字印刷的秘密),直至本次出版前还做了大量修订;最重要的第一部分(雕版印刷技术起源于印度及其原因——密教在唐代的兴盛),占全书四分之三篇幅,完成于两年多前。可以说,《研究》的主要部分,皆近年所作。论结论,简单之极:雕版印刷并非起源于中原;盛传的元代铜活字印刷技术,首创以及发达的,是韩国而非中国,元代金属印刷技术是铅锌合金,其印刷质量和耐磨程度,并不低于铜活字。结论固然简单明了,说它具有“爆炸性”并不为过。

引人入胜,且论证充实的,是全书之“上篇”——有关雕版印刷技术的起源、传播与发展。作者为历史地理学家,“业余”涉及印刷技术的来龙去脉。其中两个问题一定会引起读者兴趣:延续几百年的雕版印刷技术起源于中国的“成说”,是怎么来的,如何演变的,以及不可撼动?作者又是怎么摇撼这一成说,使之即使不能成为新的成说,谁再想进入该领域,它成了完全不能绕过去的“坎儿”?作者怀揣两大利器,一是破除心中之“贼”——学术爱国主义,只尊奉科学精神,这尤其是研究与“四大发明”相类课题所必须;二是检视所有“成说”,不放过任何可能搜集到的史料和实物资料,探案一般地将它们(各类成说)大卸八块,呈其源流,以及运用文字、实物材料,证其违反逻辑,释解粗鄙,乃至师心自用肌理。

在此意义上,可以说本书也是一部“答辩”之作,——修辞犀利,辩驳精详,不仅显示作者学养深厚,亦充分见得作者捍卫学术尊严之精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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